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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 新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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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   新婚

◎吻她微涼的唇◎

和周承修關系好的導演和投資人想要上前來阻攔, 被陸明澤和其他人不動聲色地擋在外面。

只能在外看著這場單方面、壓倒性的屠戮。

像是第一次看到周承修此刻的狼狽模樣,有人別開眼去,生怕事後被周記上。

血液嗆進咽喉, 濃濃的鐵銹味,周承修喘著粗氣,忍著劇痛掙紮起身, “你是不是、不知道我爹是誰?城南周家……”

砰!

又一記。

周承修慘叫一聲倒在地上, 捂住襠部,痛苦地扭滾起來。

眼前的男人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,像是在料理什麽死物, 一個眼風都沒給他。

他的人也被攔在外面,無人敢出手阻攔。

搬出家裏的名號也無法起到震懾的作用, 這讓二十年來順風順水的周承修生平第一次生出濃濃的恐懼。

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死在這裏。

他想不明白, 提前買通和商量好的一切,預定的隱秘套房, 怎麽會被人攪局?

不祥的預感充斥著,周承修太陽穴突突地跳動, 青筋暴露。

鼻血汩汩地流, 他爬動著後退, 眼神浮現出一絲恐懼,終於找回了被酒精浸潤的理智和不對勁的地方,“……你是誰?你到底是誰?”

江聞祈從旁邊的紅酒櫃上取過一個酒瓶。

他掀眼看著地上不斷後退的周承修,倏地,輕笑了一下。

只是那笑容沒什麽溫度。

“她老公。”

老公?

他怎麽不知道許初允還有老公?

周承修睜大眼,還未來得及說話——

許初允合上眼之後, 對外界的感知就變得朦朧。

神智游離間。

似乎聽見了沈悶的頭骨與堅固瓶身相撞的聲響。

而後, 失去了所有的意識。

旁邊的投資人看不下去, 對攔著他的陸明澤道:“陸老板,差不多可以了,他是周家的小兒子,要真出了人命,周老板追究起來,誰負責?”

“有人擔著,你別多管閑事就是了。”陸明澤閑閑地道,雙手插兜,一邊等救護車和警車,一邊餘光瞥了眼好友那邊。

滿地狼藉。

地上的人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面容。

江聞祈神色淡然地丟掉酒瓶殘茬,取過一包濕巾紙,慢條斯理地撕開,擦幹凈了手,扔到垃圾桶裏。

又打了幾個電話,叫人過來處理。

聞聲而來的值班經理和總負責人正戰戰兢兢地在外面,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眼房間內,又收回了眼,生怕看到不該看的。

江聞祈回到許初允的身邊,半跪下來,用西裝外套裹著她,穩穩地抱起。

……

許初允一睡就是很久。

夢裏也縈繞著清冽疏冷的男士香水味,很淡的木質沈香,安定又清新。

疲憊的身心需要大量的睡眠來修補,許初允中間迷迷糊糊地醒過一次。

勉強睜開眼,似乎是在醫院,一切都是白色的,安靜的病房。

她的左手在輸液,右手還被人牢牢地握在掌心,薄薄的體溫透過相貼的肌膚一寸寸傳來。

江聞祈微闔著眼,靠在床頭小憩,眼下很淡的烏青,握著她的手腕。

像是幼時的小男孩抱住了心愛的水晶球,牢牢攥在手心,不願放手,姿態慎微而又輕柔。

透明軟管裏的液體,一滴滴輸入身體。

許初允又意識朦朧地睡了過去。

這一天裏,許初允斷斷續續醒來過好幾次,每次身旁都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在。

下一次,她睜開眼,病房裏沒有別的人,江聞祈在病房外,而陸林在向他匯報著什麽。

偶爾還會有一些面生的人在他旁邊說著什麽,江聞祈側臉聽著,目光很淡。

倏地一下,江聞祈忽而轉頭看向病房,許初允便慌忙地閉上了眼睛。

腦子裏還亂亂的。

徹底清醒,是在兩天兩夜後。

身體裏所有的藥物都稀釋幹凈,理智和清醒重回大腦,許初允一點一點拿回對軀體的控制權。

臥床休養的這幾天,中間經紀人過來看過她兩次。

經紀人來也匆匆,去也匆匆,話語短卻有力,先是囑咐她好好休息,身體才是本錢,別的不用急,行程能順延的則順延,不能順延的推掉。

而後再告訴許初允,合同的等級升級到了A檔,以後公司旗下所有藝人出行都有專屬的埃爾法保姆車,她的助理名額也多分了兩位,甚至配備了保鏢。

盛匯傳媒在娛樂圈裏體量較大,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,敢明目張膽地對旗下藝人下手,管理層連夜開會出了一套完備的預防措施,針對後續可能會遇到的情況。

“公司有義務保證每一位藝人的人身安全,所以你不用覺得有負擔,追根究底是公司沒能甄選清楚信息。”經紀人說,又提了一下周承修那些人的情況。

周承修被送進了警察局,連同著其他協犯,也一齊拘留。

立案後應當還有一場官司要打,也是一場硬仗。

許初允想起之前周承修說的那些話,眉頭微蹙。

經紀人以為許初允是害怕和不安,安慰她:“放心,盛匯的法務部不是吃素的。”

想了想,經紀人又斟酌道,“你看需不需要幫你預約一位心理醫生?”

許初允搖了搖頭,又問:“那……助理呢?”

那天助理回去拿劇本了,她有些擔心助理被追責。

“助理工作失誤,罰了這個月的提成。”

許初允點點頭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病房空間很大,配套設施齊全,是江城知名的一家私人醫院,服務好,環境好,醫生護士溫言細語,保密性也極好,什麽都好,唯獨價格高昂。

但經紀人跟她說過這次醫藥費公司報銷,許初允也就沒再過問。

這兩天許初允偶爾也會用幾下手機,主要是回覆奶奶的消息,失聯的那天,奶奶差點又要坐高鐵過來看她了,許初允說自己拍戲太累倒頭就睡,睡了太久,好不容易才把奶奶給應付過去。

她不想讓奶奶擔心。

這期間,許初允手機也收到過幾條相關的新聞報道推送。

《疑似年度財報作假,周氏被勒令整改|證券交所》

《涉嫌違紀違法、內幕交易,3家公司高管遭拘留立案》

《周氏集團港股下跌超3%,動蕩引起不安》

《周氏市值蒸發17億,現任掌舵人召開新聞發布會》

……

商界風起雲湧,要變天了。

病房裏像是獨立出來的一塊安靜平和的區域,外界的風起雲湧、暗流湧動,無法影響到在當中的許初允。

她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江聞祈的手筆,還是推波助瀾。那天他只跟她說了一句話,卻莫名地令人信服,她放心地暈了過去。

在醫院養了一周,病床上躺了太久,這幾日好吃好喝的,沒有工作,也沒怎麽運動,許初允照鏡子時明顯感到自己的下巴相比以前稍微圓潤了幾分。

胳膊上也多掛了幾分肉。

助理逃過一劫,跟許初允說話時也多了幾分親近,說:“現在稍微圓潤一點也好看,你天生上鏡,這種叫什麽……珠圓玉潤?”

以前她總覺得許初允雖然漂亮,然而總有些游離世外的清冷,像是會被風吹熄,這一周下來,倒覺得對方比以前更加親和和溫柔。

許初允笑笑,正想說話,病房的門卻被輕輕叩響,三下,禮貌而又富有節奏。

而後門被推開。

許初允看到來人,心跳慢了一拍。

她抿了抿唇,還沒開口,助理已經識趣地起身:“江總好,許老師,你們聊,有什麽事再叫我。”

江聞祈微微頷首。

助理輕手輕腳出了門,將門小心的合上。

偌大的病房只餘兩人,那點被她刻意忽略的氣息再度明顯起來,一點點入侵她的感官。

“感覺怎麽樣。”江聞祈在床旁坐下,似乎想伸出手,只是手的動作滯了兩秒,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,“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?”

“沒有不舒服,就是躺久了有點悶。”許初允沒跟他對視,只看著他的右手手腕。

那塊她記憶中被扔掉的腕表不在了。

“那要不要出去逛逛?”江聞祈忽而問。

許初允眨眨眼,像是一竄火花點燃,驚喜地問:“……可以嗎?”

“當然。”江聞祈眼中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,“醫生說適度逛逛有益身心。”

許初允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。

江聞祈開車帶她來到新北區。

下車前,江聞祈替她將絨帽、圍巾、手套都嚴嚴實實地戴好。

許初允這一周來第一次出門,體力不算太好,她沒動,任由他這樣去了。

看風景的位置屬於他名下的那套宅,兩人坐纜車來到山上。

全江城最高的山頭,風景極好。

夜色已深,無垠天際下匍匐著的黑土大地,遠遠望去,細碎的萬家燈火點綴其間,像是銀河傾瀉橫掛。

美麗而又繁華的世界超一線城市。

再遠處,是江城的標志性建築,像掌上明珠,聳入雲端。

耳邊唯餘風聲。

許初允欣賞著眼前的美景,空氣新鮮清新,仿佛全身心沈積的浮絮都被風吹走。

她剛要開口問他,忽而聽見一聲哨似的響聲。

她擡眼——

一線銀蛇似的弧度直竄天際,徐徐升空,在黑夜中停滯了幾秒,輕輕閃爍著,美得不似人間。

而後。

巨大的藍色煙花在遠處的江城天空炸開。

江城已經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很多年,因此煙花是在城南方向炸開的。

不敢想象這樣橫跨整片天空的巨型藍色煙火,需要多少道手續和程序要走,需要多少關系去打通上下。

然而此刻,巨型的藍色煙火旋轉著,像梵高的星空,在漆黑的幕布中展開,流光四溢,鋪滿了江城的整片天空。

盛放靡麗,開到荼蘼。

似隕落的流星擦過天空,拖過長長的尾巴,剛暗下去的天空又頃刻間被亮如白晝的煙花再度轟然炸滿。

驚心動魄的震撼。

一聲又一聲,未消散的微光痕跡拼成一排英文字母。

HAPPY BIRTHDAY TO YUN

“生日快樂,歲歲平安。”江聞祈輕聲說。

許初允‘啊’了一聲,摁亮手機,看到日期才恍然想起來,今天是她的生日。

奶奶不怎麽興過生日這套,父母離世之後,許初允也對生日提不起興趣。

這幾日都在醫院休養,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,忘了今天還是自己的生日。

“有什麽願望?”江聞祈側頭,垂眼看著她,“可以現在許。”

譬如星途坦蕩,大紅大紫,甚至能細到出演她喜歡的角色與項目,需要的時尚資源和雜志廣告,某個喜歡的國際一線奢侈品牌的代言。

只要她許。

許初允凝視著漂亮的煙火半響,緩緩搖了搖頭,聲音很輕,“……沒什麽願望。”

她曾經有一個願望,想要媽媽回來。

可是願望終究只是美好的向往,無法實現,媽媽永遠不會再回來。

沈默的幾息後,江聞祈開口:“看看禮物?”

“還有禮物?”許初允思維有些遲鈍地慢了半拍,“這個煙火不是嗎?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江聞祈說,帶著她打開車的後備箱。

滿滿當當的藍色風信子點綴著,穿插著白色的花骨朵,花團錦簇。

中間是禮盒,參差錯落地擺放著,淺藍色的漸變像溫柔的浪潮,很有空間感的美感。

許初允數了一下,不多不少,正好是十一個。

“……為什麽是十一個禮物?”

明明有所預感,許初允還是微仰著頭,問他。

她眼中盈盈淚光閃爍,倒影出整個璀璨斑斕的夜景。

風聲也寂靜。

盛大的煙火在身後的夜幕炸開來。

江聞祈替她將發絲挽到耳後,“一個是我送的,另外十個是替長輩送的。”

許初允張了張口,一瞬間明白他未盡的言語。

她23歲的生日,五年前母親去世,從此之後再無父母替她過生日和禮物。

十一個禮物,只有一份是他送的。其餘十份都是他替人送的。

也許是今天時間獨特,又或許是這段時間情感異常纖細。

她刻意回避,想要忘記那一天發生的一切,忘記她的人生差點因為別人的貪欲在那一天毀掉。

也是經次許初允才明白自己的渺小天真和社會的殘酷。想起為什麽蘇老師知道她的家庭情況之後一直勸她考編,而不是進入大染缸。

所有壓抑的後怕和恐懼兜頭打來。

而她的害怕和恐懼無人可說。唯一的一個親人也不敢告訴。

霧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,有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。

江聞祈伸手替她擦去眼尾的濕潤,像是想低頭做什麽,又克制地收回了。

“拆拆禮物,看是什麽?”他低聲哄她。

許初允應了一聲,吸了吸鼻子,拆掉精致的蝴蝶結,打開禮盒,露出裏面藍絲絨包裹著的內芯。

那裏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把,鑰匙。

鑰匙似乎有些年頭了,鎖芯並不是光亮的色澤,反而有些陳舊。

許初允取出來,摩挲著,鎖面上有一處劃痕,是她小時候不小心劃到的。

是她十八歲,家裏賣掉的那套老房子。

“……所以你最近,是在準備這些嗎?”許初允問,又一串淚珠落了下來。

“嗯。”江聞祈再度擡手,替她擦掉眼睫上的淚珠,“不哭了,今天生日,要開心。”

盛大的藍色煙火還在天幕裏絢爛地盛放著。

風也溫柔。

連帶著他低頭擦拭的姿態,也溫柔。

許初允目光停留在拂過她眼尾的修長手指上。

忽而側頭,張口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。

鹹濕的眼淚滾入,她嘗到了自己眼淚的味道。

許初允沒收力,咬得也毫不留情,留下一個月牙似的泛紅牙印,在冷白的皮膚上分外醒目。

江聞祈眉頭也未皺一下,生生地受住了,指腹仍穩當當地摩挲著她的臉頰,只有喉結輕微地滾了一下。

極細微的幅度。

一陣夜風襲來,有些冷,許初允打了個哆嗦,江聞祈忽而伸手,將她攬入懷裏。

密不透風的溫暖將她圍繞。

那點清冽疏冷、好聞的氣息盈滿感官,從頭到腳將她包裹,像是將她納入他的羽翼。

許初允沒有掙脫,而是埋在他的頸窩,將淚意盡數擦在他的領口,領口下是他滾燙的肌膚。

江聞祈呼吸微重,有些無法自控,像是旋渦,被攪得翻天覆地,卻還要保持平靜。

許初允悶悶地呢喃,“……江聞祈。”

“我在。”

“討厭你……”

沈默的幾息後,江聞祈忽而低頭下來。

那點微涼清冽的氣息,最終降落在她的額頭。

許初允身體一僵。

他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,像是臣服,又像是投降,“嗯,是我不好。”

他的嗓音也低低的,喑啞,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緩。

讓人心臟都剎那間暫停跳動。

“……別討厭我,小允。”

尾音落下。

他微偏頭,吻上她微涼的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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